《春江花月夜》演奏、讲解 卞萌
功夫在诗外丨卞萌教授谈钢琴教学
朴实无华的装扮，平易近人的笑容，说起话来温文尔雅、恬淡谦和，走在马路上，一般人很难把她和音乐学院教授、研究生导师的名头连在一起。然而，对大多数中国钢琴界的人来说，卞萌，这是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她是中国在国外获得双博士的第一位音乐留学生，《中国钢琴文化之形成与发展》的作者。卞萌非常珍惜时间，接电话超过一分钟都要心痛，然而谈到钢琴，谈到音乐教育，她又会和笔者聊上两个多小时。
《夕阳箫鼓》演奏、讲解 卞萌
教学是双向的，不能一厢情愿
拥有圣彼得堡音乐学院“双博士”的光环，出自教师之家，但真正做起教学工作来，卞萌并非“一帆风顺”。刚当老师时，她按照自己在俄罗斯学习的状态和标准教学生，给他们留很多曲目，但学生的反馈情况并不如她想象的那样，有的人很高兴，也有的人接受起来有困难。谈到从一个演奏者到一个教育者的转变，卞萌认为，演奏者只要管好自己就可以了，比较单纯，而教师除了教学技能，更需要有“爱心”和“耐心”，要更多地为学生考虑，因此并不是每个人都适合当老师。特别是在大学教书，学生来自不同的地方，每个人的情况千差万别。有的学生并不是不想弹好，可他就是弹不好，这背后肯定有原因，而且很大程度上又与他之前的学习经历有关，与学生的艺术修养和对声音的审美观相联系，这些你都要去了解。你要琢磨学生为什么弹不好，研究学生那些不合时宜的声音是怎么弹出来的，要想办法纠正。钢琴教师要学会“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这是一种能从头脑中清除“脏、乱、错”之音的本事。“所以”，卞萌说：“请大家要能够理解，钢琴教师为什么容易发脾气或生气——那是因为垃圾还没有被清洗掉又来了。”
十几年教学下来，什么样的学生都接触了，也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毕业生，卞萌现在已经有相当的经验。她会根据学生的性格、学习能力和技巧类型的不同给予指导，包括给每个人布置有针对性的作业，让他们在自己原有的基础上进一步提高，将来成为一名合格的音乐工作者。但有的时候她也不无矛盾，既要从学生的角度考虑问题，因材施教，“他们能消化多少给多少，能塑成什么样就捏成什么样”，同时又要坚持自己的教育目标，把心中理想的东西传授给他们。这让她不禁感慨“当老师真不容易”，因为教学是双向的，不能一相情愿。
教师的目标是让学生尽早离开自己
卞萌认为，与俄罗斯学生相比，中国学生在演奏的曲目量、综合素养和专业精神等方面都有一定差距，其中最主要的是学习的主动性和独立性不够，而这一点对于大学生来讲尤为重要。卞萌说她的第一届学生是从附中上来的，开学还没有见面就先给她打电话让她布置作业。“学生真的很可爱，但是都大学生了还让老师布置作业，这在俄罗斯的音乐学院是无法想象的，他们的学生都是自己拿着想弹的作品找老师上课，因为在附中时他们已经学会了基本的演奏规则并积累了一定的曲目，知道上钢琴演奏专业课所应该的方式和方法。”
卞萌认为这种被动的、老师教什么学生就学什么的“教与学”方式，或者考什么学什么（比如音乐考级）的思想，反映了大多数中国人在思维上的问题，说的好听一点叫“务实”，而从另一面来说，实际上是只求得表面结果，而不求认识事物的内在本质。中国的教育要改革，必须从观念上、思维上纠正这个问题。学生为什么学习？每个人对这个问题都有自己的答案。学生可能说：是父母让学的，为了能拿到级别证书；也有人说，是为了将来能有饭吃或能找个工作。卞萌认为，音乐是人类精神的象征，是人的灵魂和心灵的住所。一个真正热爱音乐的人，当他把音乐当成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东西时，才会在这个领域有所作为，最终达到一个应有的高度。例如俄罗斯著名钢琴家索科洛夫，16岁参加柴可夫斯基比赛获得第一名，之后还一直在进步，被公认为目前世界顶端的前五位钢琴家之一。他每年弹一套新作品，但只弹自己能感受到的音乐。在彼得堡音乐学院学习时，卞萌与他就学习问题有过交流，他说：“钢琴家要24小时都思考音乐，要有独立自学的能力，学会自己做自己的老师。”
索科洛夫钢琴演奏音乐会（柏林/2013）
卞萌希望学生们要尽量扩大曲目量，多听别人弹琴，开拓思路，这样对音乐风格才会更加敏感。她认为现在的学生都很聪明，而且能够考上专业音乐院校也都具有相当的技术基础。到了大学以后，更需要端正学习态度、保持头脑清晰并增加全面的人文修养。学生练琴时要多分析多思考，很多时候“功夫在诗外”。她主张学生有机会要走出国门，出去看看，接触不同的文化，尤其要到欧洲的文化环境中熏陶熏陶。“有了比较，才会知道自己的不足。”
另外，她认为表演专业学生要调整思路，对于必修的音乐基础理论课要活学活用，比如和声、曲式、音乐史等科目，不能考完试就完了，应该学会把这些知识串起来，合理地应用到自己的舞台演奏实践中。
早在上海音乐学院附中上学时，卞萌的专业老师、上海乐团演奏家尤大淳曾要求她“要学会举一反三，学会自己学习”。时隔多年，她对尤老师的这些话有了更深的认识。这个思想让她非常受益，现在她也总会用这个目标要求自己和学生。
将演奏实践与理论研究结合起来
卞萌在俄罗斯接受了钢琴演奏和艺术理论教育，学习过俄国先进的艺术研究方法，她认为演奏实践与理论研究之间存在相辅相成的关系。当年，她曾利用一个暑假在圣彼得堡国立图书馆读了很多书。图书馆有时去晚了就没有座位了，俄国人的学习精神让她特别敬佩，在此她真正见识了图书馆——这个给予俄罗斯人在各个领域走向世界发达前列的原动力的地方。
在俄罗斯的留学经历，让卞萌深深感到音乐艺术与整个文化环境联系密切。虽然近几年来中国青少年在很多国际比赛中获得奖项，让人自豪高兴而欢呼，但从整体来讲，中国的钢琴艺术发展还不够平衡，尤其是作品创作和理论研究还较为薄弱。同时也有业界人士指出，中国的钢琴教育基本上是在“技能”方面的展开，出了一批弹奏能手，拥有灵活无比永不知疲倦的“钢铁指头”，但音乐停留在外在模仿阶段，内在创造性方面还很欠缺。卞萌认为，可以拥有技能，但技能并不代表艺术。就象一个人赚了很多钱，但钱并不是衡量一个人成功与否的唯一标准。
导读：当钢琴艺术成为独立授艺的一门课程，逐渐地也产生了系统的基础教本，著名的有：巴赫、车尔尼、拜厄、巴托克、汤普森、尼古拉耶夫等人的教本。它们都曾先后在不同的基础教学领域发挥过重要作用，例如巴赫、巴托克的教本在复调训练领域；拜厄、汤普森、尼古拉耶夫的教本在入门训练领域；车尔尼、莱蒙、杜威诺阿、哈农以及什密特等人则在基本技术训练领域。随着现代教材教法对钢琴训练课题的科学分类和立体化，钢琴训练的内容也趋于全面完善。教材又随琴艺的不断进步而与时俱进，当今世界钢琴技艺的飞跃发展，是以往任何时代所不可比拟的。教练琴艺的经验丰富使训练周期亦相应缩短，主要技术的全面训练一般在18岁前即可完成。经验丰富的钢琴教师常常选出实用曲目，作为教材运用于实践。但这需师生双方准备大量的各类钢琴曲谱，因此在教学中难以推广，所以，多数老师至今仍用旧教本施教。自开展钢琴考级后，有人把考级曲集错当课本用的做法当然更不合理。
卞萌认为，钢琴教育在“研究生层次”无法跟国际钢琴教育大国接轨，除了生源、图书馆资料等外在原因，很大程度上也涉及到基础教育的问题，而“最底部决定高度”。也正因如此，卞萌在继续研究中国钢琴文化的同时，还和父亲一起编写了针对中国琴童的《钢琴全面训练基础教程》。在这套教材中吸纳了先进教学法，增加了中国作品在启蒙和基础阶段教材的比例，使音乐学习更贴近生活；使复调训练在基础阶段就进行，增强了中国学生对多声部的感知；另外，根据钢琴演奏技艺的规律编配了“基本功天天练”，使技艺很强的钢琴学科训练更加规范化和系统化。
*本文作者宋学军，原载《小演奏家》2014年第一期；往期精选：1、演奏钢琴复调作品应该注意的一些基本问题和练习方法；2、钢琴力度历史流变研究（上）丨这种力度层次的变化、力量的收放和强弱的增减，正是对人类生命律动的陈述，也是对人类自身本质力量的肯定；3、钢琴力度历史流变研究（下）丨近现代钢琴键盘乐器演奏方法的力度考丨如歌的弹奏方法丨手指学派与重量弹奏法丨纤巧弹奏法丨打击乐弹奏法；4、巴洛克时期钢琴艺术风格的几大特色丨节奏严谨平稳、律动周而复始；5、布朗宁谈钢琴演奏丨当今钢琴学生们的问题所在丨体型和体重与钢琴技术的关系丨不要把钢琴踏板当汽车变速器丨钢琴家应学会不用踏板演奏巴赫；6、加布里洛维奇谈钢琴演奏的触键问题丨“只有一种真正的触键方法，那就是通过学生的听觉意识。”7、演奏巴赫复调钢琴作品的八点要求丨弹好巴赫关键是掌握好其作品风格；8、要避免一切炫耀技术的演奏风格丨论莫扎特的钢琴演奏风格与要点；9、周广仁谈钢琴演奏风格问题丨音乐风格把握得错误，比弹错音还要严重丨要把风格概念引入钢琴教学，使它获得与技术训练同等重要的地位图解思维法学习通答案！10、精炼的钢琴演奏发展史丨每个杰出钢琴家都有自己的演奏特点和方法丨巴赫丨莫扎特丨克莱门第丨贝多芬丨李斯特丨勃拉姆斯丨德彪西丨巴托克；11、周广仁：“图解思维法学习通答案我们所说的钢琴基础究竟是什么？它包含哪些内容？”12、周广仁丨“正是这种观点造成了许多人弹琴手臂紧张。”13、”人们能够给演奏者的唯一劝告是：在盲从依从不适当的标记和过于自由地偏离作曲家的明显意图间，寻找一种巧妙的平衡。”14、穆里娜教授谈演奏丨如何使弹奏的时间长而不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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